戈冶均愣了下,没成想吕言会问自己,更没想到会问这个,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咋说呢,不能说过吧,这种行为,得看搁在谁身上,要是你是配角,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是主角,以后说不准还会开宗立派,要是身子没站正,再好的演技,也传不了。”
“说这话,你可能不信,就拿这个圈子里说,李宝田、李雪建,爱惜名声吧,你以为只是好面儿?岔了,立的不正,甭管多大的本事,想传下去,那也得有人乐意去学,就跟以前演雍正那个,红是红,演技也不差,可根子坏了,当着你的面捧着敬着,转了身,谁会说上一句好?”
他吧嗒吧嗒嘴,瞧了吕言一眼,见他眯着眼,似乎把自个儿的话听进去了,才接着道:“老马的方式或许激进了点,可未尝说不是为了你好,你年轻,这些还不懂,学院的和不是学院的,不光是对表演的见解不同,学院派的路子、人脉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得势的时候,人家把你敬着,可你一旦哪天不红了,一个个准上来踩你两脚,把你跺进泥里,这辈子再也别想翻身,而连带着你的东西,这辈子也只能活在片子里,烂在肚子里。”
“呵,我自个儿混口饭吃,教人?想不了那么长远!”
戈冶均笑了,他确信吕言把自个儿的话听了,而且进了脑子,道:“你还千万别死鸭子嘴硬,现在你能这么说,十年以后,不定你还能这么说,可二十年以后,你要是还能说出这句话来,我戈冶均脑袋掰下来给你当球踢,你的架子搭起来了,过个一二十年,总会有填满的一天,能打能跳的时候,你不怕,因为你就是这个流派的代表,可等到你上了年纪了,你发现除了你自个儿,再也没别人,你总结出来的那套东西会跟着你一样退下去,那时候,你只能哭,可半点法儿也没有。”
吕言没再说话,他不是刚出学校那会儿,好的、坏的,他有自己的价值观会去分辨,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自然会负荆请罪,时间才是检验对错的唯一衡量,只是眼下,他仍然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未曾预想的到的一通电话干扰了他一直以来自觉纵然不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但绝不至于错的离谱的判断。
“你跟马少华怼起来了?”
“没有的事儿,人家是前辈,说两句不是应该的?!”
“不痛快了?觉着人跟你摆谱了?琢磨着怎么下黑手找回场子来?”
“哪能的事儿”
“哪能的事儿?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样的屁,怎么回事儿我听人说了,人马少华做的没差,换做是我,抽你俩大耳刮子都是轻的,抽了空,跟人陪个不是,哎,听了没有你?”
“我做不到”
“做不到?好!那没事,你拉不下脸,我拉的下”
“嘟嘟嘟”
剧组的俩腕儿不搭腔,这搁在别的剧组,算不上多新鲜,可在《贞观》,却不怎么常见,先前俩人好的恨不得烧香磕头拜把兄弟,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哪怕挨着坐,却都当对方没存在似的,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张建亚挠着本就不多的头发,想着怎么缓和缓和俩人的关系,老这么耗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他不怀疑吕言和马少华对拍戏的态度,可其他人却没法不受影响,因为谁都不清楚哪句话不对了谁的脾气而引火烧身,哪怕只存在着这种可能。
临到天黑,正在他寻思着给俩人做做思想工作的时候,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人来了。
情理之中,是吕言受了气,为长辈的,无论如何不能塞着耳朵装不知道,意料之外的,是他以为来的是应该是吕言的老师,而非眼跟前这位看着和和气气的女人。
潘红和吕言的关系,他听人说过,不大确定,这个圈子里,师徒、姐妹这种认得亲戚,你一说,我一乐,却不能当真,但在这个关口,潘红来了,传闻大体上应是真的。
“潘老师,您怎么来了?”心里头,张建亚倒是多少有了点底儿,要是陈保国,他不能知道怎么个结果,陈保国名气大,可跟他名气一样的大的,还有的他的护短,出了名的认亲不认理。
潘红虽然早已没了当年的绝代风华,可自打进了片场,她仍是最瞩目的焦点,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对于这位在上个世纪红后二十年大红大紫的女人一点也不陌生。
“潘老师来啦”
“哎,你好”
“呦,这不是潘会长吗,您这是?”
“探班”
自打潘红出现,吕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八成陈保国撺掇的,可他不能低这个头,因此,对于不远处言笑晏晏的潘红,权当没瞅见。
“呵,你们都忙吧,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事儿”潘红笑着冲周围摆摆手,临末了,似乎是突然想起的:“少华,忙不忙,一起吃个饭吧。”
马少华愣了下,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按说以前跟潘红也没打过多少交道,今儿个又是闹的哪出?
但潘红的语气没给他拒绝的余地,听着像是在询问,可实质上却是实打实的在说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儿。
而潘红既然说出来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笑了声,道:“不忙。”
“哎,怎么着,好生生一大活人没看见啊?”潘红一早就瞅见了吕言,见他半天没吭声,更没过来的意思,微微转了身,笑着说道。
“哦,干妈,你什么来的?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啊?”
吕言一张嘴,周围还没走开的几个人眼睛不由的一直,一个个的心里立刻透亮,这是来找场子来了,论辈份资历,马少华妥妥是长辈,可到了潘红这,就不好使了。
不比陈保国的起起伏伏,潘红一路过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路子也越走越宽,近几年虽然不活跃了,可论能量,比陈保国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马少华嘴巴张了几张,他这会儿总算转过了弯来,原先的那点莫名渐渐褪去,在心里,却没半点怯意,不能说行的正,坐的直、问心无愧,自个儿做的或许过了些,可放在大面上,不能说不对。
“好些日子也没见你打电话,怎么,是不是娶了媳妇就把干妈给忘了?”
“不是这阵子忙着拍戏吗,正说着有空了就过去看看你呢”
“行啦,你也就别净拿好听的哄我开心来,走吧”转了头,对马少华说道:“少华,咱们也算有日子没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