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管事请二人到了一处庭院中。
但见庭院里遍植寒梅,正值梅花花开时节,万紫千红,真是妖娆好看。
吴安诗邀二人在面向庭院里开轩处摆下一桌酒席,如此一面赏梅一面吃酒。
见一桌酒菜极为丰盛,显然是器重之意,何七高兴地道:“以梅下酒!大郎君真是雅人!”
吴安诗摆了摆手笑道:“内子好赏梅,这些是她的手笔罢了。咱们借来吃酒就是。”
章越道:“吴大郎君,在下不善吃酒,可否少饮一些?”
吴安诗笑道:“三郎,看着不似酒量浅薄之状,不过无妨,三郎自便就是。”
章越松了口气道:“那谢过大郎君。”
不久自有使女上前给三人添酒夹菜。
“不敢有劳,我自己动手好了。”章越推托道。
吴安诗笑道:“三郎哪似七郎这般安之若素,罢了,你即不便由着就是。”
章越身旁两名婢女欠身笑了笑即退下。
但见其余几名婢女如穿花蝴蝶般,在桌上夹菜放在二人碗中。章越反正面前几道菜已是够吃了。
席间少不得章越,何七敬酒,章越几杯之后即停杯不饮,倒是何七与吴安诗喝得投机,你一杯我一杯,少说了两三角酒。
何七酒量颇好,但也有了几分醉意。
吴安诗对何七道:“何兄年纪轻轻,已为县学推举至州里,不知可曾婚配?”
何七道:“回禀大郎君,在下不曾婚配。”
吴安诗笑道:“不是吧,何兄也快二十了吧。”
何七道:“家父家母对我期许甚高,曾有未高第前不许议亲之语,故而我一直在家苦读,不敢有丝毫分心。”
“佩服,佩服,但何兄如此岂非身边寂寞,可有粉红佳人解语啊?”
何七认真道:“从未有过此念,我心中只有圣贤之书。文章未成,不敢为家。”
“那么三郎呢?”
章越放下筷子道:“也不曾,但读论语时读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总不免想过那是多么美好的女子!”
何七,吴安诗不免皆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吴安诗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二人吃了酒即回到书楼继续抄书。
章越酒喝得不多,尚且还好,何七虽喝了碗醒酒汤,却仍是无精打采。
天黑后,章越何七皆是离去。
而在吴府屋里,吴安诗,十七娘,范氏一面听着管事的禀告,一面喝茶。
然后范氏道:“十七妹,你这主意,看似半天也未试出什么?”
十七娘没说话,吴安诗笑道:“我倒是有些弄清十七妹的意思了。”
“你休打哑谜了。”
十七娘向管事道:“管事,其余我皆不问,我只问今日章何两位郎君各抄了多少,比昨日相较如何?”
管事道:“章家郎君抄得昨日相仿佛,倒是何家郎君不过抄了三分之一。”
范氏道:“十七妹,我们试得贤与不贤,你问他们抄书作甚?”
吴安诗道:“十七妹所言就是这个道理,见到红袖添香即夸夸其谈,几杯下肚即以为结交上了我吴家,这样的人又岂能成什么气候。”
范氏道:“这是十七妹的用意么?”
十七娘道:“嫂嫂,贤与不贤,看不出也听不出。能将事办好,其人即是贤也,若能将事办至极处,其人即是稍有不贤,也是无妨。”
“一个宰相能安邦治国的必为贤相。这二人以抄书之名而来,连本分事都没办好,其他说再好听也是无用。”
管事道:“这里是两张纸,分别是他们抄书时我趁着不注意留下的。”
众人看去但见一篇所抄之字可谓满篇散乱,一笔连着好几个字,简直比狂草还草,实在令人难以入目。
另一篇所抄之字,从头到尾却一丝不苟,而且字体极端正大方,一眼见了即令人赏心悦目。
范氏捧了那张字迹好看工整的纸道:“这看来必是章家小郎君所作。”
管事点了点头道:“主母慧眼。”
范氏又拿着另一篇字叹道:“这何七哪里是来抄书的,不过是借此作个由头罢了。”
“倒是这章家小郎君,字如此好看,这非心静到极处写不出来的,倒有些欲成大树,不与草争的意思。”
“十七妹,你看呢?”
十七娘将这一页纸取来过目道:“这章家郎君的字,师自章伯益,以篆书入楷法,若苦练不懈,十数年之后当有一番成就。”
“十七妹,此言太过了。”
十七娘道:“嫂嫂看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