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王观称许道:“子厚所言极是,我以为柳子厚之诗虽在陶之下,然而却在韦之诗之上。”
众才子们笑着议论杜甫,白居易,但见章惇又道:“余谓孟浩然之诗也不过如此,其韵高而才短,如能工巧匠,却苦于手中无材料尔。”
章越已是不知说什么,自己这二哥口气还真狂。
此刻月华洒在栏边,章越在此踱步,看似揣摩诗句,其实却是在消食。看似在消食,却又在揣摩诗句。
一旁婢女随着章越,似好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章越对她笑着言道:“我却是写不出怎么办?”
那婢女则笑道:“看郎君的样子,倒不是贪这三盏酒的人。”
章越道:“也是。”
章衡见章越与一名婢女谈笑,顿时摇头,在如此场合与人一个小婢聊天,成何体统。
等章越回到桌上,这名婢女忙替他铺好纸张。
邻桌之人笑道:“只剩下三郎,莫不是要罚酒三盏么?”
左右桌之人都是看来,章越笑道:“越年最少,才华又是最微。陡然有此机缘配坐末座,时时不忘自己身份,故而不敢居先。”
众人听了都是暗笑,既是如此说,你还在此作什么?
众人面上道:“那三郎过谦了,胸中可有诗句?”
章越心道你们坐我旁边,身份也高不到哪去,不过他笑道:“方才偶得,就以咏月寓怀吧!”
但见章越提笔点墨在笺纸上下笔。
这名婢女在一旁一边替章越按着纸,一边看着对方下笔于纸张上一一写来。
这婢女也是粗通文墨的,众人看去随着章越写来,神色倒没什么变化。章越写就之后,吹干墨迹就递给婢女。
婢女捧起笺纸后,向章越微微欠身,然后道:“郎君的字写得真好。”
说着婢女将章越递给了吴安诗。吴安诗正与章衡,章惇,黄观等人谈论诗词,席上一时也无人注意到席下数人。
“今日众诗作之中,众人皆推子厚的诗最佳,然吾独喜之道兄之诗!”吴安诗笑着言道。
官员等有身份的人,旁人自不敢拿他们的诗与士子比较。但论及士子之中,却可作高下之分。
而吴安诗对刘几的才华是真心佩服。
刘几见众人都推举章惇,唯独吴安诗的夸赞自己,只是淡淡道了句:“不敢当。”
等到婢女将笺纸捧上时,吴安诗才知有人还没写完。
吴安诗心知,诗句之事有讲究一气呵成,也有边写边修,且越修越好的。比如欧阳修就说自己为文三多,看多,证多,商量多。
吴安诗也不敢小瞧,看了此诗,口中轻声念了几句略有所思,递给了一旁吴安持。
吴安持看了一番,露出为难之色,又递给章衡。
章衡看了数眼,对左右笑道:“此诗读来倒令吾想到了艺祖半截诗。”
众人都是一笑,当时有个人人皆知的段子。赵匡胤有日在殿上面见南唐使者徐弦时。徐铉言自己国主一首秋月诗当世无双。
赵匡胤听了这首秋月诗笑道:“这是寒士的诗,我让你听听什么是帝王诗。”
于是赵匡胤开口念道‘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两句,徐铉即被赵匡胤的王霸之气折服当堂下拜口呼万岁,令赵匡胤一时忘了念下半截诗。
这当然是段子,此故事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不过这首霸气的咏月诗只有半截,下半截至今无人写出。
众人心道,能令章衡认为仿这半截咏月诗是何诗呢?稍有不足,即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简直比学陶渊明不成,反而成了白居易还更惨。
但见章衡念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众人初时仔细听了不由心道,不过如此,哪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不过众人看向那月华洒满栏杆之景,心道此诗倒是满应景的。
然而听了后半句即有些不同了,众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轩外已升至中天的明月,一下子就明白了诗中意思。
章越则将羊羔酒一盏饮尽。
左右的书生都看向章越不由心道,什么身份低微,你骗谁啊?
好大的口气啊!
诗句传遍众人手中,
吴安诗,吴安持初品还感觉不出,但此刻看向章越都有些诧异,却又不好判断。
吴安诗略有所思后,将笺纸递给了章惇问道:“子厚兄以为令弟此诗如何?”
Ps:但觉得此诗被曹公寄到村哥的名下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