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心想,正好自己便一并见了。
于是章越将刚脱下的官帽又重新戴在头上道:“我这便去使厅!”
到了正厅,章越得了通报入内,见蔡襄神色凝重地与章越直属上司范师道正议事。
几个月不见似蔡襄一下子老迈了许多,双鬓之间多了许多白发,看来这为朝廷当这个家实是一件劳心劳神之事。
章越坐在了下首,听着蔡襄言道:“如今朝廷用人,大率以文词进。大臣,文士也;近侍之臣,文士也天下转运使,文士也;知州,文士也。虽有武臣,盖仅有也,此用人之弊。”
“文臣们不知兵事,国家之危亡,只知讲些性命道德,将兵事,理财都置之不顾,真宗朝有澶渊之盟,仁宗朝有庆历之和,国库已是亏空至此,天子即位又大加恩赏唉。”
范师道道:“吾叔父范文正公,曾言天下之弊在于三冗两积,冗官,冗兵,冗费以至于百姓国家积贫积弱,此三冗不除,国势难以振作。”
蔡襄道:“以往朝廷每年亏空皆亏空三百万贯,今年更是亏了一千两百万多贯,吾身为三司使如今却成了千夫所指。”
章越听了心道,今年亏空居然到这个地步,不过想想也是正常,天子登基赏赐禁军及文官那一拨就用了一千六百万贯,还有登基大典祭祀大典花销也是不小,全部算来蔡襄没亏空至两千万以上,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不过朝廷亏空与三司关系不大,但满朝大臣却都把责任推到了三司头上。
好比一个大家族钱财入不敷出,骂的肯定是管账的主妇,怨气朝她撒去。
范师道道:“省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蔡襄道:“我已主张上疏官家择官、任才、去冗、辨邪佞、正刑、抑兼并、富国强兵之案,如不振作国家,朝廷将无隔夜之粮。”
范师道不由叹息道:“此事当由宰相们说,但宰相们不说,却由省主来提天下人不知将多少怨又加给省主。”
蔡襄道:“我骑虎难下。”
蔡襄看向章越道:“度之回来了,此行去陕西如何?与薛向谈妥了么?”
章越道:“大体谈妥了。”
当下章越将与薛向谈判之内容一一禀告,同时陕西,洛阳交引所之事也是上报。
蔡襄听了章越的禀告抚着他的大长胡须笑道:“甚好,甚至,这陕西,洛阳交引所不费咱们三司一钱,但每年皆可得分红入账数万贯,合在一处就是十几万贯。”
“王介甫常与我道,所谓理财不过节流开源,但节流不如开源,我尚疑惑,但从度之这我算是明白了。”
章越笑道:“启禀省主,这是洛阳与陕西的,如今汴京交引所下官已估算了一下,后半年之利润可达三十五万贯以上!”
蔡襄,范师道二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汴京的交引所很赚钱,可谓日进斗金,但完全没料到赚钱到这个地步。
范师道颤声问道:“半年三十五万贯,那么一年岂不是七十万贯以上。”
章越微微一笑心道,这才哪到哪呢。自己这交引所刚建立,业务还没纯熟,明年肯定是更进一步了。
不过对蔡襄,范师道他们的疑惑,章越也是理解的。他当初看到蔡京给自己信时,也是吃了一惊。
但想想也明白了,后世看看上市公司的财报,那几十家金融企业的年利润,几乎抵得上所有上市企业利润的半壁江山了。
好像大家忙活来忙活去都在给人家打工了,但话说回来国无金融难以暴富!
幸亏这交引所掌握在朝廷手中,否则这么多钱财真是
蔡襄与范师道对视一眼。
蔡襄为官这么多年了,也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作为一名三司使,就算能为朝廷省下几百贯钱,他也不惜气力去为之。
范师道也是与蔡襄一般,自知道今年朝廷财政收入紧张后,他也是这边扣一些那边扣一些,能省一些钱便是一些。
二人都是辛辛苦苦地为朝廷当这个家,但蔡襄与范师道都从章越身上看出了另一条道路来。
当初他们都以为章越不过随便鼓捣鼓捣,能将京师的盐价降下来便是,没料到这交引所居然这么赚钱。
但想到大头要被薛向那厮拿走,蔡襄不由心如刀割,不由在心底感慨,早知道当初不给薛向股份就好了。
但如今事已至此
蔡襄突道:“度之,我记得你交引所当初是一股五十贯售予民间,对吧?”
章越道:“是。”
蔡襄掷地有声地道:“这些股份有多少我们三司衙门买回来多少!”
章越闻言一愣道:“省主,这年末分红一出,如今这交引所的股份在民间易手已是从五十贯一股涨至快一百贯一股了!”
蔡襄闻言几乎拍断大腿,他是追悔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