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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猫与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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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画在一旁插言道:“母亲大人,你就收下吧。反正她家这些东西很多,用不完。”

“去你的!”李裹娇嗔地在他肩膀擂了一拳,说道:“再多,是我家的东西,也不是我的东西。我的供给是有配额的。说不定,那天没有钱花,我还要向你借呢。”

这算事实,皇宫里好东西是多,可李裹儿也不敢随便动用,就是她老子也同样不敢。但李裹儿这个粉拳打出去,暧昧的味道更浓厚了。

连李隆基也狐疑地看着她。

第三十一章立誓

但在宴席开始之前,还要做一件事。

老祖宗还没有吃饭呢?自己都吃上了。

因此得先供祭祖宗。在王家两位太祖公的带领下,所有族民再次来到牌位前,两位太祖公提着供品,包括一些肉类,以及两个猪头,还有两坛酒,放在牌位前。再次烧起爆竹,所有族人三拜九叩。

直到此时,才真正到了用餐的时间。

但这时候王画突然站了出来,他拦住了所有的族民,大声道:“各位伯叔兄弟,且听我一言。”

所有族民站住了脚。

这一次大多数人前来,也就是看这个小子有出息的。事实也证明他来对了,连县令,还有几个不知来路身份更尊贵的少年,都来捧场。听他说什么吧。

王画看着大家说道:“各位叔伯兄弟,我曾与一个不了起的大人物说过一句话。我很爱钱,但我爱钱不象其他人,我想拥有许多钱,帮助我的家人,帮助我的族人,帮助天下所有的穷困百姓。”

好雄心壮志,但大多数族民不以为然,你还是先将自家保住好了吧。帮助天下所有的穷人?武则天也不行。但也在思考,他说的大人物是那一个?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可是索县令已经悚然起敬,这个大人物可真是一个大人物,大到不能再大了。

王画继续说道:“当然,这是小子的不自量力。可我相信,只要我努力,虽然帮助不了天下所有的穷人,但会帮助更多的穷人,使他们过上一个好日子!”

“好!”索县令带头喝了一声彩。

不管是不自量力也好,还是这小子虚言假意也好,但有这份心,总是好事。

王画等到众人喝完彩又说:“现在我家不算太好。不过经我一番努力,以及一些贵人的相助,我从去年外出,稍有一些收获,所以才重新买了一座瓷窑。尽管我力量还很单薄。不过,我在这里宣布一件事,凡在我家瓷窑里做工的工人们,每个月有四天假期,生病旷工不会克扣薪水,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用这四天假期换替,同样也不会克扣薪水。”

这是第一件事。

马克思说万恶的资本家,可现在各个作坊主比他所说的资本家还要万恶。各种苛刻的条例使得作坊工人们,连佃户都不如。但这种情况下,工人的积极性同样也不会很高,效率低下。王画只是稍放宽了一些待遇,收买了人心,效果有可能更好。

当然,现在这样对待工人,除了王画外,也没有那一个人认为是过份。

还有一点,工人是死心塌地了,也将王家推到其他作坊主窑主的对立面了。因为王画开了这个头,必然造成其他作坊主窑主提高工人待遇。但对于这个王画也无所谓。反正似乎他现在四面八方,都是对他家敌视的势力,就是刻意讨好也没有用。

这一点,对王氏族人并没有多大好处,除了仅有的一个族人正好在王家新买的窑上做工外,其他人没有说话儿。

王画又说道:“这是我家瓷窑上的工人待遇。在这里,还有许多是我的伯叔兄弟,我们身上流着同一条血脉,对不对?”

对啊,难道你要发钱了?可这么多人,就是发钱,你家有多少钱发?

“象这一次宗族大会,一些族人没有到来,有种种原因,但最让人痛心的原因,”王画说到这里压了一下手,人们都以为他是讥笑那些没有看好王家,所以没有前来的族人,没有想到王画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就是他们身为佃户部曲,没有了人身自由,主家没有放他们前来。我感到很心痛。”

“好!”这回是两位太祖公带头喝彩了。好一个小子,这才是王家真正的好族长啊。两位太祖公一边喝彩,一边不住地用手揩泪花。

但王画真帮族人也好,假帮族人也罢。经过他这一弄,估计族中一大半的族人心立即有了所属,这才是王画最需要的,也是他召开这次宗族大会,最重要的一场收买族心的大戏!

还有一门好处,今天正好这几位主来到青山沟,相信不久后,这个消息就传到武则天耳朵里。看,我没有说假话,现在就这点钱,就开始帮助人了。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将这份大义抓到手里,不要说他经商了,就是做一个乞丐,也没有一个人敢耻笑。而且有了这份好名声,以后对他的瓷器销路,大有帮助。

他这一招老谋深算,因为年龄的原因,连武则天都骗了过去,还真以为这个少年人品好。不看到,连现在索县令等人,也不住地点头。

王画又说道:“当然,不只是我的族人,所有青山沟的乡亲,所有天陵山的乡亲,所有巩县的乡亲,以及洛州、河南道、大周朝的穷人,我都很想帮助。可目前我的能力有限。因此,我就从我的族人开始吧。从明年春天开始,我将拿出三百万到五百万钱,赎出一些田地,以及扩大瓷窑,让这些身为佃户部曲的族人们,有田可耕,有家可住,有工可作。如违此誓,今天王家列祖列宗在此,天打雷劈,让我王画永世不得好死!”

说着,在牌位前再次鞠了一个躬。

发下了这样的一个毒誓,还在宗族大会上当着祖宗的牌位,这下子玩大了。

所有的人鸦雀无声。

这时王画的母亲担心地说道:“儿啊,你到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现在家里人多了,吃饭的人也多了,还有买窑,窑还在改造,以及王画买下的那艘船。这可是五百万钱,不是五百钱。

“母亲大人,不用担心,到时候孩儿自会解决。”王画答道,一旦烧出新瓷,不要说五百万钱,就是一千万钱,他也能拿得出来。换成人民币,不就是三四百万人民币吗,还不能买下他前世最好的一顶轿车。不过这时候的社会财富与他前世的社会财富,是不能相比的。

索县令在一旁插言道:“王家大娘子不用担心,令郎到时候钱不够,某会想办法替他筹划一些。”他心中有数,五百万钱对王画来说,不是不可能,但时间略有些紧了。正好做一个顺水人情吧。

连县令大人都这样说了,几个王姓长者,也走了过来,说道:“大娘子,不用担心,二郎君是为了我们姓王的族人,如果到时候真不够,我们来发动族人凑集这笔款子。”

不但这几位老者,就是其他族人现在也感到激动万分,少族长太伟大了。他们纷纷表态。

就这一席话,王画将所有姓王的族民心都紧紧地拧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烈音

李裹儿现在哪里顾得上王画父母心中的想法,她的味口被王画钓得高高的,连在外面欣赏风景都没有心思,跑回来看了两次,王画也没有回来。现在终于将王画逮到了。她将王画拉了出去,问道:“到底是什么古曲?”

王画一笑说:“等会儿我一弹,你就知道了。”

“好啊,现在你就弹。”

但王画面容一整,果断地拒绝:“现在不行,弹这首曲子,一定要环境,吃过饭,我带你们到村外弹吧。”

他神色越是恭敬,李裹儿这几个人就越觉得好奇。连吃晚饭时都没有心思将饭往嘴里塞。好不容易吃过了晚饭,李裹儿急切地说道:“这回可以了吧。”

再不可以,估计她都能将王画的幞头一掀,拽着王画的头发,强行拖出去弹奏了。

王画点了一下头。但他很慎重地洗手焚香,然后深情地抚摸了一下李红带回青山沟的这把梧桐焦尾琴。总之,比上次在农庄弹奏时,神情庄严多了。

他越是这样,几个人的味口越是被钓得更高。连几个太监站在一旁,都耐不住想立即听到。

王画将他们带到村外一个小土坡上,迎着有些凉意的夜风,借着一轮明月,忽然他将幞头摘下,将头发打散,口中漫吟:“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喧啾百鸟群,又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傍。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吟完后,他又沉重地说了一声:“长太息!”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有些萧索,有些激昂,夜风拂来,将他一头散发吹得四散摇摆,他也不理一下,任长发打着他的眼际。

还没有弹,这副卖相就使得四个小姑娘眼里冒起小星星。

不过王画这不是刻意做作,这是他发息内心深处对这首曲子的尊重!

王画又重复地吟了一声:“长太息!”

这一声与前一声沉重相比,要微弱地多,象是在呻吟一般。

王画这才坐在草皮上,弹奏起来。随着王画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剌、撮音、泛音,乐曲声一开始低沉忧郁,邕邕容容,寒寒切切,如幽冥鬼神之声。然后乐曲声越来越高昂激烈士,最后如同戈矛纵横交接,又如电闪雷鸣,隐隐隆隆,又恍若春花一夜突然全部开放,纷披灿烂。

乐曲声大起大落,忽婉转,忽雄奇,其变化之强烈,使得李裹儿听了,感觉到仿佛心中是冰炭交加,一会升天一会入地。

当王画挑完小段《亡计》最后一个乐符时,二十几个人还恍若在梦境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李裹儿才叹息一声:“好惨烈的曲声。”

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是不是《广陵散》改编的?”

“公主果然好学问。”

这正是《广陵散》。在传说中,嵇康遇到仙人得到这本乐谱,可嵇康死后,这个乐谱失踪了。但实际上这个乐谱是根据聂政刺杀侠累故事创作出来的,而这个故事中聂政士为知己者死,他姐姐为使弟弟扬名天下,不惜以一个妇人之身,险行千里,认尸正名,这个故事在春秋各国被人纷纷传颂。

因此,这首乐曲十分激烈,同时也最有猎猎古风。

这时嵇康生前最喜欢的古曲,他在临死前不但弹此曲,也说过:“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这不是他死了,就没有人会弹奏了。而是指他死后,没有他那种高洁的古风之情操,想弹也弹不好!

但王画弹奏的《广陵散》与现在的《广陵散》有很大区别。为此王画还特地请李红弹奏了一回,作了比较。正因为这种激昂之意,《广陵散》遭了两次劫难。先是晚唐乐家孙希裕认为《广陵散》有伤国体,将乐谱烧掉。但这次还好一点,第二次朱熹下了一个结论,认为愤怒急燥,声最不平和,有凌君之意。

这一次攻击由于朱熹的名望,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后来弹奏此曲的人渐渐少了。

还是近代管平湖大师等人遍搜古谱,才重新将它展现出来。虽然此曲激昂不亚于原谱,但与原谱区别已经很大了,因此也可以说是伪谱。不过这不妨碍它还是一首优秀的琴曲。

虽然王画说了李裹儿的好话,但他的眼睛清明,态度不亢不卑。李隆基看了叹息一声,王画有本事将这首《广陵散》改得面目皆非,但不失原意,这个才华他不佩服。主要还是王画的节操,只有这样高洁的品质,才能面结强大的太原王家不肯折腰,才能在得到祖母赏识的情况下,毅力然返回故里,过着隐居的生活,才能面对自己这些王孙,态度自若。

他拱手说道:“这样的曲子,也只有君才能弹好。”

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夸奖了,简单将王画放在与嵇康同一位置了。

王画还沉浸于在这首乐曲里。

这首曲子是他一生的最爱,也是最敬的曲子。遥望着夜空,他幽幽地说道:“恨不能与嵇叔夜生于同一时代耳,共弹四弄(嵇创作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合称“嵇氏四弄”,与东汉的“蔡氏五弄”合称“九弄”。隋炀帝曾把“九弄”作为科举取士的条件之一。)”

夜风还在吹打着他散乱的长发,可是众人却是寂然无声。

第二天,众人就要离开青山沟了,在临离开青山沟前,王画还到了准备造新纸的地方察看了一下。

看到水坑里沤着竹子,李裹儿奇怪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现在还没有出现竹纸。

王画答道:“这是我用来造一种新纸的。”

“用竹子造纸?”

王画点了一下头:“还没有造出来,需要经过一些试验,如果成功的话,会使纸张成本迅速降低,而且厚度会减少一大半。”

李隆基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与这个少年交往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全身充满无穷的智慧,过了一会儿,他忽视有所悟,再次鞠躬行礼。

小玉真不服气了,自己这个最佩服的三哥,怎么看到这个可恶的小家伙,总是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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