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随
张说看了看天边的走马般奔跑的白云,毕竟到了十月初,西北的天气开始变得有些高寒起来。
他说道:“陛下登基之始,动用了宋璟、姚元之、卢从愿等人,人称隐然有贞观永徽之风,这些大臣皆来自你向我提过的那些能臣的名单,王大总管,可否还记得?”
说服王画十分困难,因此他采用了一个迂回的战术。
王画说道:“记得,当时我只是无心说了一下,没有想到被你将此事闹得纷纷扬扬。这又怎么啦?”
“但是王大总管,再看几个月份后,现在朝堂上变成什么样子。窦怀贞、岑羲、李晋、李慈、崔湜、薛稷、李猷、贾膺福、唐晙等,是什么人,王大总管,心中应当自有分寸。”
“张相公,这句话你说错了对象,不应当对我说,而应当对皇上说。”
张说气苦道:“好,王大总管,就算你不忠于皇室,也应当为天下百姓着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奸臣当道,又要成韦氏之乱。”
说这句话他带着悲愤的语气。
但始终底气不足。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不但他自己,就是后世子孙,都会获得荣华富贵的生活。因此,他进劝王画,多少带着一些私心,当然,最后他也赌赢了,连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都先后为相。
王画一摊手说道:“咦,我真不明白了,当初不是你们说好相王是一个明君吗?这才做了几天皇上,就为国家培养出一个韦氏。如果他象先皇那样做了五六年的皇上,岂不将国家败光了?”
一句话问得张说哑口无言,当初是这么说的,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大总管,不是皇上不想没作为,是太平公主迷惑了皇上。”
也不是李旦没有作为,他这是在玩平衡,防止自己的儿子掌握了更多的权利,所以得让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相互掣肘。
可是张说不好意思说出来。
而且李旦本身这种做法,也有一些不顾国家与百姓的想法。他只顾着在打太极拳,可有没有想过朝堂上这几个月来朝令夕改,对国家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太平公主只是皇上的一个妹妹,都有了这样的影响力,皇上现在春秋正盛,如果出了一个后宫得宠的妃子,她又正好产生了野心,那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王大总管,应当尽早扶持皇太子当政,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而且也是你所说的,皇太子在所有宗室弟子中,才能最佳。并且你迎娶了他的妹妹,你们之间有着浓浓的姻亲关系。”张说急吼吼地说道。
他也不怕王画将这句话传出去。虽然这小子同样阴谋诡计百出,但也比崔湜这些无耻之徒要好一点,略略有那么一点做人的原则。
“我是说过这句话,现在所有宗室弟子中,是皇太子资质最好,但不是将来。有的人犹如雪压青松,常年不败。有的人早期为恶,后来为善,前有周处,后有裴矩。有的早期为善,晚期为恶,韦巨源是也。皇太子嘛?”王画摇了摇头说道:“他资质是好的,杀戳果断,在乱世之中,很快能脱为人杰。但内心之中缺少了一份仁慈忠厚之心,而且喜欢音乐歌赋,养目养眼也。早期生于忧患,自当能兢兢业业治理国家。到了安定下来,就会死于安乐了。张相公,你说什么姻亲,你相信皇家眼里还有姻亲这一种说法?不要说姻亲,就是父子之间又有多少感情?而且我这门婚姻,你认为皇上与皇太子,心里面会很舒服吗?”
“王总管,你怎么说皇太子缺少了忠厚之心,而且你不也同样喜欢玩物玩器,比皇太子有过之而不及。”
“可是我没有产生做皇帝的想法。张相公,别要搞错了,我进想作为,就做一个臣子,在钦州时,我用物治富顺民,可有没有玩物误了正事。退才玩物自雅。但做了皇帝可能不能退否?再说皇太子有没有忠厚之心,你将拭目以待。”王画冷笑一声。李隆基几个兄弟都得以保全,那是他几个兄弟很会做人。
但李隆基本人杀妃,甚至逼死有大功的王氏,杀掉对他大有帮助的后家,有功之臣,用了养共叔段的方法,骄其志,养其侈,然后击杀。这一点也远不如李世民,李世民不满意了,对尉迟敬德他们警告一声,因此除候君集少数人外,大多数功臣在李世民手上都得以保全。
可是李隆基呢?王毛仲不谈,郭元振,王忠嗣被李重基逼得穷蹙忧愤而死,李适之等人仗杀,更不要说后来高仙芝、哥舒翰、封常清等人的下场。然后到了他自己的妻妃儿子女儿,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忠厚之心呢?
王画又再次说道:“再说,就算是皇太子有作为,可能不能保证皇太子的儿子有作为。能救一时,可能不能救一世。你请我帮助,我又如何帮助,难道再次兵伐长安?或者解劝,我不是已经劝说过了?”
你那算是解劝?张说心中苦笑。
但他不想劝说了,因为通过这番话,他已经清楚意识到王画只想坐山观虎斗,没有任何插手的想法。劝了也等于白劝,因此立即将另一件交待,说道:“王总管,我还是希望你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考虑一下。不过我还有另一件相询。陛下托我询问一下,王大总管有没有将西北安顿下来?”
很委婉的问法,不能直接说你什么时候将西北二十三州与血营将士交还朝廷,怕刺激王画。
可这已经刺激了王画,王画十分不悦地说道:“你看看。”
他指着远处一排排暂新的房屋,还有穿上新衣服,在田里做活的农民,以及一道道亮晶晶的水渠,王画说道:“以前西北可有这样的繁荣?”
是啊,是你治理的功劳,但也不能就说西北因为你治理好了,就属于你的。不过张说在这件事上很机灵,不敢挑起王画的愤怒,因此没有吭声。
“无论是血营,还是二十三州,都是我的心血,它的繁荣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是吐蕃突厥相逼,朝廷落井下石的万分危急的基础上的。请问朝廷有什么脸面讨要二十三州与血营?”
张说一听就蒙了头,王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要赖账?他立即说道:“可是那与陛下无关,是先皇受了韦庶人挑唆才导致的。”
“请问先皇是不是唐朝的皇帝?”
“可是你当初与陛下签订了那个条约。”
“我是签订了那个条约。但有没有到时间,朝廷将二十三州一切几段,划成了灵州、秦州、凉州、延州几个都督府时,有没有通知我?我还在为国家制作九州之鼎,我还要安抚血营将士的心,还要劝说百姓相信朝廷同样给他们带来幸福的生活。可是朝廷这样做,未免太欺人太甚了吧?”
“可你那个条约……”
“不用什么条约不条约,朝廷没有善意,何来条约可谈。太后赐我免死金牌,先皇赐我免死金牌,最后呢,有数次大功于社稷不谈了,迎接我的是皇宫中一千羽林军的击杀,比五王神龙政变时动用的兵力还要多。我不知道那时候条约是在何处。告诉你,你可以带话给朝廷,我高兴了,才交出西北二十三州,不高兴了,朝廷什么也别想得到,有本事率领军队前来收回。道不同,不相为合。张相公,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