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摩托去远了,歌声渐渐消失,齐然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这片地区和老煤矿家属院如此相似,仿佛从这些人的身上看见了父辈的影子,尽职尽责到略显谨小慎微的煤矿安全员李远方,喜欢抱怨的钱二毛,八十年代的老劳模冯跃进,如果半年前的煤矿改制和家属区拆迁没能搞好,也许多年以后,他们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整片宿舍区,属于以前的农机公司、供销社、针织厂、化肥厂等企业,这些单位有的破产倒闭,有的半死不活,更多的是被兼并被收购,改头换面在市场经济中重新焕发生机,但与当年的老职工们再无任何关系。
于是,这一大片地区,这里生活的人们,就被飞速变迁的时代无情抛弃,楼房、花坛、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好像都被尘封在了十年前的某一天……
一阵风吹来,枯叶打着旋儿落下,齐然情不自禁的搓了搓手,感觉很冷。
心不在焉的走过街角,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差点迎面撞上一辆三轮车。
“齐然,是、是你——啊呀!”宋剪梅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次不期而遇让她相当慌乱,本来车子就骑得不快,很容易就能刹住车,可她手忙脚乱的出了错,身子一歪从车座上摔下来。
齐然一个箭步跨上前,张开双臂去扶,结果小姑娘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少女的身体轻轻的、软软的,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抱起来,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硫磺皂香味儿。
“喂,你,放我下来呀,”宋剪梅脸埋在胸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齐然这才发觉不妥,两个人贴的如此之紧,即使隔着冬天的厚衣服,似乎也能感觉到少女如小鹿乱撞的心跳。
赶紧红着脸把她放下,还嘿嘿干笑两声,假装成没事人似的。
脚踏实地以后,宋剪梅赶紧退了两步离齐然远点,低着头理了理被揉乱的衣服,平生头一次被同龄男生搂在怀里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有些不甘的偷偷瞥了他一眼:刚才,搂得好紧……
齐然也在打量她,少女清瘦的瓜子脸烧得绯红,显得非常可爱,穿件黑色带碎花的旧防寒服,脖子上系条有些褪色的红色毛线围巾,和红红的脸蛋儿相映成趣。
宋剪梅本来就害羞,见齐然瞅着她一个劲儿的坏笑,终于细声细气的问:“看什么?笑得古里古怪的。”
“没人跟你说?你今天这身,像、像qq企鹅!”齐然再也绷不住了,指着她喀喀喀的笑。
宋剪梅楞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也忍不住咬着嘴唇吃吃的笑。黑衣服配红围巾,明明就是那只全国甚至全世界最有名的企鹅嘛!
小姑娘白了齐然一眼,没好气的说:“哼,以为都像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想穿什么新衣服都行啊,我只有这几件旧的,你要笑就笑吧。”
说归说,刚才的尴尬倒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三轮车的车斗里边,拉着挺多的水果,都是香蕉苹果梨子之类的普通货色,还有些生菜、油麦菜和土豆,看起来挺沉的。
齐然问这准备往哪儿拖,宋剪梅就说是农机公司的宿舍,她叔叔婶婶就住那边,叔叔在这边过去第三个路口摆水果摊儿,她每天下午放学去批发市场拉货,因为水果之类的东西到了下午就会比较便宜,她拉回来囤家里,第二天叔叔再拉到摊儿上慢慢卖。
“你叔叔怎么不自己去进货?这么重你吃得消吗?”齐然有点不满,那叔叔婶婶太过分了吧。
“没什么嘛,叔叔要看摊儿走不开,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宋剪梅咧开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嘻嘻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批发市场的叔叔阿姨看我年纪小,都给我优惠价呢。”
那是当然,清清秀秀又懂事的小姑娘,独自拉着三轮车到批发市场进货,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批发商到下午还卖不掉的水果,就便宜处理给她。
齐然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心说你叔叔婶婶还真会用人,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比在美国读了mba的周笙,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忽然想到,从批发市场到农机公司宿舍,走大路过去比较平缓,距离也近一些,她这样骑要绕路,而且前面还有个上坡,会费力得多。
问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齐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前不久看见宋剪梅推三轮车,是在农业局自己新家的院子门口,她走大路就必须经过那里,大概从那以后她就改变了路线……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要强啊!
“从这里回农机公司宿舍,有个上坡呢,干脆我帮你推车吧,”齐然很诚恳的说,不等宋剪梅拒绝,又指了指她车斗里的青菜:“完了你送我把青菜,我懒得去那边买了。”
宋剪梅想了想,开心的点点头。(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