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郇膏楞了一下,什么叫如何处置?装进口袋里,不就是了?
随即他便明白过来:关卓凡这是在考校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单单是把这件事情坦然相告,已经见得诚意十足。恰恰这个题目,自己曾经有过一番感想,于是凝神思索了一下,不疾不徐地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关老总,恕我直言,从道理上来说,这笔钱,该归朝廷。不过现下的风气到底不同往曰,指望象北宋的曹彬下江南那样,一介不取,将所有的金银珍宝,悉数献与太祖,已经是做不到的事情了。但若是尽归私囊,也不是善策——即以湘军而论,现在每下一城,官兵无不大发其财,往湖南的水陆两端,车运船载,络绎不绝。我敢断言,这样下去,湘军的势头决不能持久,一破江宁,便会锐气全失。”
“何以见得呢?”
“鹰不能饱,饱则远飏!”
好一个饱则远飏!关卓凡动容了,盯着刘郇膏问道:“然则,先生何以教我?”
“若是我替关老总设谋,当把这笔钱分作三份。四成归各位上交财物的将领,任由其造册在营中分配,不失激励之意;三成归粮台,以充营务之需;另以三成献朝廷,可免饕餮之名。一旦成了定例,则谁敢私取,不单要如数追夺,还要革除出军。”
“好,好,”关卓凡说道,“不过现在的形势,毕竟饷源艰难,不能不为曰后多做一点考虑,若是营务上不敷支出,又要拿钱去献给朝廷,弟兄们万一生出意见来,该当如何?”
“若不是关老总跟我直言有二十几万,我又能知道实数?”刘郇膏轻描淡写地说道,“朝廷也跟我一样,其实无从得知。说一句诛心的话,是多是少,都在一支笔底下。”
关卓凡明白了,点点头,站起来躬身一揖。
刘郇膏也慌忙起身还礼,说道:“一点浅见,何克如此?”
“是大大的高见才对,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关卓凡正容道:“直说吧,我想请刘先生帮我的忙,替轩军总理营务、文牍等一切事件。衔头上,我这回先替先生保一个道台,以后亦决不会亏负了先生。”
轩军成军的时间虽然还不长,但无论是士气、训练还是装备,刘郇膏跟着一路打下来,都是看在眼里的,实在是一支少见的劲旅,而且关卓凡在京中的根基,他也略有耳闻。现在关卓凡居然找上了自己,让刘郇膏几有不敢相信之感——也就是说,除了不用带兵打仗,自己等于变作了轩军的大总管。
这还有什么说的?足可一展所长了!
“愿附骥尾。”他向着关卓凡,深深一揖。
事情就此定局,刘郇膏在轩军里的名分,是营务总办,地位在统带和副统带之下,而凌驾于其他各营主官之上,但实际上作为关卓凡的主幕,连丁世杰、张勇和华尔,也都是必须尊重的。
“轩帅,”既然主从的身份已定,刘郇膏便又改了称呼,“松江府贾太尊那里,我要请丁都司的一纸委札,先以帮办军务的身份随营效力。等到你的折子批下来,才好正式上任。”
轩帅这个称谓,关卓凡是第一次听见,不免沾沾自喜,心说这倒比张勇那些粗胚所喊的关老总,又要好听一些——我总算也是个“帅”了。不过“关老总”这三个字,是在城南马队时的往事,别有一番亲切在里头,情分又格外不同。
他先把轩军目前的情形,向刘郇膏仔细说了一遍,同时也把心中的构想做了交待。所谓“总理营务”,要管的一共有三大块,一个是粮台,一个是营务,另一个则是文案。
“眼下这个折子,只能麻烦刘先生亲自办。以后在文案上,要刘先生再替我找几个好手,毕竟来往的公牍文书会越来越多。”
“这个包在我身上。”刘郇膏一口答应下来,“不知这个折子,轩帅要怎么写?”
“不忙。有一件事,要刘先生先替我参详一下,定了下来,才好写折子。”关卓凡说道:“高桥那四千多投降的长毛,已经粗粗做了整编。前面有一个吴建瀛的例子摆着,后面的这些人,又该怎样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