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春寒料峭。
蒙了两层丝绵纸的窗户,抵挡不住从屋外钻进来的寒风,好在屋子里放了两个大铜炉,火烧的旺旺的,生了几分暖意。
火炉前,蹲着一个梳着双丫鬟,穿着碧色交领襦子的丫鬟,她一边往炉子里添炭,一边拿铁钳拨弄,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烧的旺盛的铜炉,映着她清秀的面容,透着红润,却难掩几分稚气。
感受铜炉传来的温暖,丫鬟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可是下一秒,丫鬟脸上就带了些苦恼了。
只听见绣着芍药的花梨木屏风后面有一个温和的说话声传来,带了些指责,却更像是嗔笑,“半夏,你又不听话了。”
丫鬟赶紧站了起来,许是着急了些,手里还带着铁钳,她连忙放下道,“姑娘,方才奴婢听你咳嗽了,现在倒春寒,比不得前两日暖和,奴婢多烧一个炭炉,也是怕你冻着了。”
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姑娘。
她头微低着,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一双手,白皙如玉,十指纤长,此刻正比着自己的腰肢,站在穿衣铜镜前,有些苦恼道,“还是有些胖啊。”
半夏见了,却是眼前一亮,迎上去道,“姑娘,你又瘦了,这衣裳前几日紫苏才比照你的身量改的,今儿穿,竟宽松了这么多,还得再改一改。”
铜镜里,映着一张姣好的脸庞,颜若朝华,细致清丽,一双清澈眸子,明亮而有神,如春水般,一眨一合间,碧波流转。
娇艳欲滴的唇瓣,轻轻上扬,顿时明珠生辉,美玉盈光。
美则美矣,可惜,白玉有瑕。
这张漂亮脸颊上,有不少痘疤,很是碍眼。
半夏在一旁,看着伤心。
而沈玥却是很满足了,透过紫铜鹤顶铜镜,她脑子里闪过的还是两个多月前,她第一次站着这面铜镜前,自己惊骇到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只觉得天塌了一半的那种无力感。
这面穿衣铜镜很大,可是两个多月前的她却胖的,只要站近一点,铜镜就照不住她了。
有多胖,可想而知了。
如今,只能算是略显得丰满了些,假以时日,必定能瘦下来,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着自己穿越来,整整两个半月,什么事都没做,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减肥,如今也算是小有安慰了。
至于脸上的小疙瘩,沈玥并未放在心上,只要解了她禁足,回头买些药材来,自己调制些药膏,抹了,就能消了。
沈玥对着铜镜,兀自神游,半夏则在一旁懊恼,“怎么办,过了午时,姑娘就解了禁足了,一会儿得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这衣裳偏大,衬托不出姑娘的腰肢来。”
见铜镜里,丫鬟揪着张脸,努力在想办法补救,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苦恼模样,沈玥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这腰肢,如何跟府里其他姑娘纤纤柳腰相比,这不是徒惹笑话吗?
而且……
想到自己为何被禁足,沈玥脸上的笑容就湮灭了。
她虽然两个多月前才穿越来,却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的,过去的十四年多的岁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清楚的记得。
如今的她,是宁朝沈家嫡长女。
她的亲娘,是沈家大房老爷沈钧的原配嫡妻,在生下她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这么说,有些骇人,叫人不解,可的的确确是这样,当年她娘柳氏身怀六甲,临产前夕,被一场大火给烧死了。
人都装进了棺材,确认咽气了,可就在来往宾客祭拜中,在棺材里,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她生了下来。
当年,她的出生,轰动整个京都。
有人说她命大,将来福泽深厚,有人说她命硬,将来会克夫。
然而,闺阁女儿,养在深闺中,轻易不会出去示人,尤其亲爹沈钧娶了填房,填房又有了自己的女儿,就更不情愿带她出门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了,却惹出了天大的祸事来,至今麻烦不断。
禁足中,可以什么都不管,如今要出禁足了,却不得不烦心起来了。
因为养在深闺人不识,却因出生太离奇,叫人一直念念不忘。
再加上她娘柳氏如她这般年纪时,貌美惊人,她爹沈钧俊朗无比,两人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两人生的女儿,不可能会差。
她虽然极少出门,大家却认定她的容貌胜过继室周氏生的女儿,在沈家排行第四的沈瑶,尤其是和沈瑶有过节的,虽然不认得她,却总是把她拉出来踩沈瑶。
踩的多了,沈瑶不耐烦了。
这不,三个月前,鹤影湖畔,梅花初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