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之死,皇帝令大理寺,宗人府和刑部共同查案,大理寺官员负责去查陈公公的家乡事宜,但钱永得了皇帝的指示,却隐瞒了陈公公在家乡过继过一孙的事情,陈公公的家乡本便是偏远之地,若非刻意前往查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被人所查知的。
又刑部和宗人府在太子妃所中的虎锁喉剧毒中发现其中还参杂了一种碧波草的毒汁,而这种碧波草只生长在北罕国的雪山之上,故刑部,大理寺并宗人府便一致认定太子妃之死和北罕兴许有某种关联,也许正是北罕国想要谋害太子,从而引起燕国内乱,这才买通了陈公公,而太子妃却不幸做了太子的替死鬼遇难了。
这个猜测在这日下午便得到了印证,东宫陈公公收的徒弟招供吐口,说他曾经见过陈公公秘密地和北罕的富商见面,还说自那之后陈公公便出手极是阔绰,其后刑部等又在陈公公的住所翻出了塞在墙缝和地缝中的大量银票,几方会审后便将太子妃之死案为北罕国谋害,此事报于皇帝,皇帝震怒,翌日早朝便将此事公诸于众,并且遣派了使节立刻赶往北罕兴师问罪。
雍王不明其中的蹊跷,只以为真是北罕国派人来谋害太子,结果太子妃却误中剧毒送了性命。想着年先生刚刚给他出了祸水东移的主意,没想到太子妃之死便牵扯到了北罕国。这样的话,北罕国既然可以谋害太子,自然也是可能对完颜宗泽这个北罕煞星也下毒的,那么他将谋害完颜宗泽一事也栽在北罕国的头上岂不是更顺理成章,令人相信了?
雍王觉着这是老天都在帮他,筹谋着等风头一过,刑部大狱那边对恩义侯的看守放松下来,他便落实此事救出恩义侯来。而完颜宗泽自然清楚皇帝已知晓东平侯夫人下毒手谋害太子一事,见皇帝最后还是替她开脱了,还找到了北罕这样一个替罪羊,完颜宗泽对皇帝算是彻底寒了心,对这个父亲也再不抱一丝希望。
太子妃停灵四十九日下葬,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已入冬,而入冬之后竟便落下雪来,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持续下了几日方停。
民间有谚语,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一场大雪像是给农作物盖上了一层御寒的棉被,又能冻死地表的害虫,预示着来年有个好收成。加之自蝗灾去后,因饿殍满地,战事刚过,不少地方都闹起了瘟疫,这一场雪下来对控制疫情蔓延也是极有好处的。
冬雪下来,满城欢喜,待得雪停的清晨,静谧的大地纷纷攘攘覆了一层素白,大雪压松,映着阳光银装素裹,显得天地也敞亮了起来。锦瑟裹着厚厚的白狐斗篷,狐毛色泽柔顺堪和雪光争锋,衬的她肌肤越发如美玉散出莹莹淡淡的光辉来。
她双手操在豹纹护手中站在廊下观雪,琴瑟院错落起伏的琉璃碧瓦上厚厚地覆着一层雪,微风下扑簌簌地扬起漫天飞舞的银色细沙,清晨的阳光虽白花花没有半点温度,然而透过残枝照在落叶殆尽的枝桠间却依旧消融了一些冰雪,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雪水落下来,敲打着青石板地面,用心聆听,清越动人,白雪似掩盖了先前京城的紧张和风云涌动,也似带走了一切肮脏伤悲,锦瑟的心情好容易被这一场大雪扬的喜悦透亮起来。
一阵风起,不及清扫的积雪被扬起卷了锦瑟一身,锦瑟拢了拢斗篷,手指触过柔顺的狐毛却勾起了笑来,这斗篷所用狐狸皮是完颜宗泽多年所猎,积攒起来的,皆是少见的白狐整皮拼凑而成,穿在身上暖暖的,亦如他给她的感觉,温暖而安宁,即便面对风雪寒意刺骨,一颗心也是暖意融融,无所畏惧的。
见锦瑟迎风而立,白芷不由上前一步替她挡住了风,道:“王妃也站有一阵了,还是快回屋吧,若是着了凉便是再好的雪景也瞧不了了。”
两个月前锦瑟便在府中办了个小宴,认了白芷为义姐,其后她便坚持不让白芷还像以前一样伺候在跟前事事躬亲,白芷先还有些不习惯,后来见白蕊和白茹几个将锦瑟照顾的极好,这才随了锦瑟的意。
白芷五岁时进的姚府,是因家乡遭了洪灾,一家人就独活了她一个,她被舅舅家领回邻村去,后因舅舅家里也生计困难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她自被带至凤京进了姚府,她便再没回过家,也从未打听过家中情况。如今锦瑟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了,她一闲暇起来便动起了回去家乡看看的念头。
她那家乡原在云州,离明城也就大半月的车程,锦瑟原想着她这一去见了亲人,少说也得住上半年一年的才能回来,却不想她只在家乡住了几日给父母修了坟,便未再多呆赶了回来。锦瑟料想她幼年离乡,一个村子都被洪水给冲走了,直系的亲人原便只剩一个舅舅,她还是被舅舅所卖,这些年人情只怕更加淡漠,便也未多问她。
闻言锦瑟冲白芷眨巴着眼睛一笑,转身往屋中走,嘴上却道:“好好,这便听姐姐的回屋去,我们白芷姑娘这么爱管人便该早早地嫁出去当个管家婆!那谁谁谁也真是的,怎就不知道来提个亲呢,他再磨磨蹭蹭的,我可就将我的好姐姐嫁给别人了。”
白芷这次回乡,他那舅舅似有些不仁义,瞧白芷如今不同一般了,便强硬着要白芷拿出一千两银子来给他做生意,她那舅母也要白芷给她两个儿子弄个小官当当,白芷不依自免不了受气,忍无可忍便将她那舅舅一家给臭骂了一顿,带着行李便折返了京城,巧的很,她这趟回京路上竟和从南方战场回京的李云琦撞了个正着。
李云琦正是影七的本名,两人原便有过几面之交,今次回京结伴,一个是云英未嫁,待字闺中,一个是事业初竞,只待成家,这一路一来二去地倒生出了几分旖旎情意来,进城后白芷便是李云琦亲自送回来的,他还细心地和锦瑟提了两句白芷回乡之事,言辞间大有白芷只怕心情不畅快,叫锦瑟劝说关心她的意思。
见锦瑟打趣自己,白芷难得地红了脸,恨得跺脚道:“我关心你,你倒不识好人心还借机排揎我,懒得管你了!”
她说罢扭身便自进了屋,锦瑟见她的面庞被雪光一映,白瓷的两颊如同落了烟霞,又仿若妩媚的花盛开在冰雪间,异常动人,却分明是害了羞。锦瑟瞧着唇边笑意愈发高扬,念着皇帝的身子出了问题,只怕大限也就这一年两年,倘使再不将白芷给嫁出去,她便又要因大丧而耽搁三年,而白芷如今的年纪可再耽搁不起了,锦瑟便筹谋着这两日就和完颜宗泽提提李云琦和白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