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进入苏维埃大街时,我看到崔可夫的车就停在一栋相对完整的建筑物旁,他正站在车下,背对着我们和几名穿崭新棉军服的指战员在说话。我连忙让司机停车,带着两名警卫员朝他走过去。走近才发现,原来正和他说话的人居然是阿赫罗梅耶夫。
阿赫罗梅耶夫看到我朝他们走去,停止了和崔可夫的交谈,冲我点点头。由于我前段时间在师里下过命令,在战场上不准向指挥员敬礼,所以他没有向我敬礼,只是礼貌地和我打了一个招呼:“师长,您来了。”
崔可夫扭头看到是我,嘀咕了一声:“怎么来得这么慢?我都等了你们老半天了。”听他这么说,我真是哭笑不得,总不能在他的面前告司机的状,说司机为了安全起见,遇到弹坑就减速,左减右减就把时间耽误了。不过好在崔可夫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冲着我一摆头,说道:“走,我们罗季姆采夫那里去,还有你,上尉同志,跟我们一起走。”
通往“一月九日”广场的道路,都在我军的控制中,所以我们在走路的时候,不用担心遭到敌人的袭击。崔可夫和我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阿赫罗梅耶夫和几名警卫员跟在我们的后面,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既给我和崔可夫留下了谈话的空间,又可以在我们有什么事情时,可以及时地出现在我们的身边。
崔可夫边走边向后面望了一眼,接着在我的面前称赞着阿赫罗梅耶夫:“奥夏宁娜,你的这位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就是来自沃尔霍夫方面军的少尉集训队吧?刚刚我和他谈了一会儿。我对他的印象不错。是一个挺有战斗精神的指挥员。”
我回头看了一眼阿赫罗梅耶夫,忽然想起了军衔的事情,连忙趁这个机会向崔可夫提出:“司令员同志,我有个事情想和您说一下。”
“有什么事情就说嘛,你我都这么熟悉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您看看,阿赫罗梅耶夫同志是我的参谋长,可他现在还是上尉军衔。我怕他指挥下面的那些中校少校的话。别人会不服从他的命令。”
崔可夫听后呵呵一笑,用手指着我说道:“依我说,你这个奥夏宁娜同志啊,就是一个马大哈。上次你到我的司令部时,我给了你四个少校的军衔,你当时为啥没有提阿赫罗梅耶夫的名字?算了,反正都已经给了那么多个,再多给一个也算不了什么了。”说到这里,他停住脚步,半转身体。冲阿赫罗梅耶夫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
阿赫罗梅耶夫没有听到我和崔可夫的对话。所以对崔可夫为什么会突然把自己叫过来是一无所知。当他一脸茫然地站在崔可夫的面前时,崔可夫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两下,接着面带微笑地说:“阿赫罗梅耶夫同志,刚刚和我奥夏宁娜上校闲聊时,她说你的军衔太低,让我为你晋升军衔。你的能力,我从奥夏宁娜和基里洛夫那里都多少了解一些,所以我也觉得你应该获得更高的军衔。现在我就正式向你宣布,从现在起,你被晋升为少校。”
阿赫罗梅耶夫没想到崔可夫会在这时晋升他的军衔,顿时兴奋得满脸通红,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后,冲着崔可夫大声地说道:“为苏维埃祖国服务!”
我们往前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崔可夫忽然指着广场旁边的一栋四层楼楼房对我说:“奥夏宁娜,你快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罗季姆采夫师长应该就在那栋楼房里。”
我看看宽阔的广场,又看看那栋位于十字路口的楼房,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后世闻名遐迩的“巴甫洛夫大楼”?在我的想象中,这座著名的大楼,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层,甚至十几层高,没想到居然只是一栋四层楼,而且房顶还被炸穿的楼房,心里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崔可夫说完,便立即加快脚步向那栋楼房走过去。楼房有四个单元门,崔可夫是直奔第一个门去的。见他的目标明确,我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这真的就是著名的“巴甫洛夫大楼”。
我们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了罗季姆采夫带着两名战士迎了出来。罗季姆采夫穿的是军大衣,而他身后的战士则穿着棉军服。
罗季姆采夫老远便道:“司令员同志,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离德国人太近,站在二楼的窗口,就能看到广场另外一端活动着的德国人,您还是快点回集团军司令部吧。”说完,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我,满脸严肃地说道:“我说奥夏宁娜上校,虽说你的部队收复了苏维埃大街的大部分地区,也不能把司令员带到这里来啊?”
“罗季姆采夫同志,”崔可夫冲他摆摆手,为我辩解说:“不是奥夏宁娜同志带我到这里来的,而是我打电话去你的师指挥部,留守的指挥员告诉我,说你来前沿了,所以我才叫上奥夏宁娜陪我一起来看看。”
有崔可夫为我说话,罗季姆采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我们进了楼房。把所有的警卫员留在楼下后,他又带着我、崔可夫、阿赫罗梅耶夫三人,顺着被炸毁的楼梯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三楼。
当我们走进一个大房间时,我被哗啦啦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群战士吓了一跳。本来以为巴甫洛夫和他的战士就只有几个人,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我粗略地数了一下,人数至少在三十以上。
罗季姆采夫把一名年轻的中士叫到了崔可夫的面前,向他介绍说:“司令员同志,这是这栋楼房的守卫者巴甫洛夫中士,是他带着排里的战士。把楼房从敌人的手里夺过来的。”说到这里。罗季姆采夫的脸上挂上了笑容。“听其他战士说,巴甫洛夫同志将楼里的敌人全部消灭后,曾站在顶楼的窗口大声地喊道:,从敌人的手里,把这座祖国的大楼夺回来了!”
崔可夫听完罗季姆采夫的介绍,上前握住巴甫洛夫的手使劲地摇晃着说:“好样的,好样的中士同志。为了你的英勇和顽强,以及从敌人的手里夺回了祖国的大楼。我向你致敬!”说完,他后退一步,抬手向巴甫洛夫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见集团军司令员向自己敬礼,把这名年轻的中士和他身后的战友们吓了一跳,他们也慌忙抬手向崔可夫还礼。
等他们都把手放下后,我向前两步,主动向巴甫洛夫伸出手,同时友好地说:“您好,巴甫洛夫中士。……”
没等我说出后面的话,巴甫洛夫居然抬手向我敬了个礼。出人意料地说道:“您好,奥夏宁娜上校。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
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说这是怎么回事,罗季姆采夫还没来得及介绍我,这名普通的中士怎么会认识我呢?难道我的名气已经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巴甫洛夫见我站在原地发呆,连忙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低声地提醒我:“上校同志,难道您忘记在波罗金诺遇到的巴甫洛夫父子了吗?”。
中士这么一说,我猛地想起当初我和崔可夫去视察前线时,曾经在波罗苏希上校的远东红旗师见到过一对巴甫洛夫父子,好像是来自镰刀锤子工厂的工人,父亲在不久后的战斗中阵亡,而儿子的情况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早已被我淡忘的一位故人,真是让我喜出望外。
旁边的崔可夫和罗季姆采夫却是面面相觑,搞不明白我怎么会认识一名普通的战士。最后还是崔可夫问道:“奥夏宁娜,你和这位巴甫洛夫中士,以前就认识吗?”。
我松开了巴甫洛夫的手,向崔可夫和罗季姆采夫解释说:“是这样的,将军同志们。在莫斯科保卫战时,我曾经担任过朱可夫大将的助手,曾经陪他到很多地方去视察过。而这位巴甫洛夫中士,就是我们在视察波罗金诺战场时认识的,当时他和他的父亲都来自镰刀锤子工厂。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虽然他的父亲不幸光荣牺牲,但巴甫洛夫中士和他的战友们却化悲痛为力量,继续顽强地战斗着,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崔可夫和罗季姆采夫听完我的讲述,又先后上前和巴甫洛夫握手,向他和他牺牲的父亲表示自己的敬意。
接下来崔可夫用随意的语气对巴甫洛夫说:“中士,说说你们这里的情况吧。”
巴甫洛夫答应一声,接着开始介绍情况:“报告司令员,昨晚的战斗中,排的尉官和高级士官因负伤或者牺牲退出了战斗,就由我接过了排的指挥权。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后,我们成功地夺取了这栋楼房,并把这里作为一个堡垒来进行坚守。”
“中士同志,我来问你,这附近还有不少的楼房,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把这里当成一个可以坚守的堡垒呢?”崔可夫的这个问题,在我听来,似乎是在检验巴甫洛夫中士的指挥能力。
巴甫洛夫向崔可夫做了一个手势,礼貌地说道:“司令员同志,请到这里来。”说完,他带头走到了窗边,指着外面说道:“根据我的观察,这座大楼可以成为守卫城市的一处关键区域。它的战术优势在于它位于十字路口,为我们提供了北方、南方、西方各一千米左右的视野。从占领大楼开始,我就奉命建立防御工事,并准备死守大楼。您看看,大楼的四周用铁丝网和雷区所包围,在面对广场的每一个窗口,我们都部署了机枪。”
“敌人的坦克来了怎么办?”崔可夫听后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
“我们在屋顶还配备有ptrs-41反坦克步枪,这种枪支打击德军坦克的效果非常不错。您看,楼下的几辆被击毁的坦克。就是被我们躲在楼顶的反坦克枪手所击毁的。敌人的坦克只要接近了大楼。它们炮塔顶部较薄的装甲便暴露在我们的反坦克枪的火力之下。并且因为离大楼太近,无法提高火炮的仰角进行反击,只能成为我们的射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