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神女驾到,哦不,神女婆婆驾到。这事儿并不惊天,只是有点捅天。
当伸手不见中指的窗外惊现一张老脸,风清歌下意识就想惊叫,他以为见鬼了。还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地看到老鬼头顶上的冲天辫,所以他风一般地便捂住了嘴,扼杀了喷薄yu出的冲动,险之又险地将自己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这种比喻一点都不过分,得罪过神女婆婆的人都懂。
不过可惜,神女婆婆在爬窗的百忙之中,还是抽空撇过一缕冰凉的目光,虎摸在风清歌的脸上。
风清歌虽然及时压抑了内心的冲动,但小脸还是被惊吓得煞白,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却忘了抹上胭脂,形同女鬼。剧烈的震惊,导致他没能抢在第一时间便对神女婆婆例行谄媚。这无疑是他今夜犯下的第二个大错。大错一二连着铸成,又导致他没能飞快地放下捂嘴的爪子,于是大错再成。
意识到罪无可赦,风清歌很快就冷汗湿背,膝盖一软,跌坐在凳上。于是乎,他又错过和神女婆婆哈拉打屁的良机,赤条条地显露出他对老人家的无礼和无视……眼见某人如此赤诚,神女婆婆终于是嘴角狞笑,一边抖擞地撸起冲天辫,一边悠悠地朝风清歌走去。两旁的围观群众自动让出康庄大道。
杀气扑面,如钝刀刮骨,风清歌见鬼一样跳了起来,又忽然饿狗一般扑到凳上,泼妇一般朝凳上吐口水,乩童一般拿衣袖狂擦,擦得凳面清晰如镜,之后这才淑女一般地亭亭玉立,贵妃一般地朝神女婆婆欠身行礼,伸手请坐。神女婆婆于是不禁欣慰,对他点了点头,头顶的冲天辫随即不慎砸落。
天诛到底是来了。风清歌煞白着小脸,凄惨地闭上两眼,不敢躲。然而,没有意料之中的五雷轰顶,也没有意料之中的牛头马面,相反,他很快就又睁开双眼,因为他居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不禁令人尴尬的声音,咔嚓一声响,仿佛是有谁掰折了树枝。房中没有树枝,有的只是宛如树枝的冲天辫。
天可怜见,神女婆婆一点头,直接就将头顶的冲天辫给点弯,直线于是成了直角。
现场没有任何人敢笑,只是个个的眼角嘴角鬓角……都抽搐得厉害,如同得轻微羊癫疯。风清歌也不敢笑,更不敢抽搐,他简直想死。忍而不she,易得内伤。面对着眼前的盛况,风清歌直接内伤到老血盈胸,但他偏偏却又得强忍着。他如今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尿急的太监正伺候在皇上身边走不得。
神女婆婆到底是有四海镇第一名媛的范儿,辫子弯于眼前,她面不改se,很是淡定地举手便扶,想要拨乱反正。可惜,当她扶正放手,冲天辫却还是软软地弯下腰,很有鞠躬尽瘁的名相范儿。神女婆婆气定神闲地又试了几次,冲天辫鞠躬尽瘁依然,于是她只能无奈放弃,然后转身,拂袖,坐下。
神女婆婆一转身,风清歌的嘴角刹时间就如起乩一般地抽搐,连带着全身瑟瑟发抖,形同抽风。便在这时,一阵棍风夹杂着清风明月残花败柳朝他当空砸下,吧唧一声,正中他脑门瓜。原来是神女婆婆嫌冲天辫弯垂在前面碍眼,所以便伸手把它朝后一掰,于是长辫朝后划出一道半月,砸中某人。
吧唧一声过后,现场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声,围观群众个个低头看脚尖,都当没看见。
当头棒喝,七荤八素的风清歌眼冒金星,摇摇yu坠。但坚强顽强好强的他,咬着牙没敢呻吟出声,也没敢饱含热泪,好像那一辫子其实是抽在别人脸上。略带愁眉的神女婆婆,似乎仍旧沉浸在折辫的悲恸中,不时摇头轻叹。于是她脑后的半截弯辫随之挥动,正对着风清歌的小脸,左右开弓抽过去。
&nbs风变成浪chao,他下意识便抱头鼠窜,一个脚步就冲到她老人家的手边,小宫女般地蹲好,然后怯生生温馨建议,“太后您这无双至尊辫子看来是受伤骨折了,奴家这里有几瓶跌打疗伤神油,不如……”
神女婆婆耷拉着愁眉,眼角缓缓朝风清歌一撇,“不如就别拿出来献丑。”风清歌当场啜泣,深感圣眷远去,身如浮萍。神女婆婆悠悠转头看他的小可怜样,大发慈悲,“去给哀家拎一桶浆糊来。”风清歌马上就没反应过来。神女婆婆眼珠子一瞪,于是他刹时间就反应了,见鬼一般便冲出门外。
不算很快的很快,风清歌化身为一头勤劳朴素的小宫女,撸起袖口便拎来一桶热腾腾的浆糊,腰带上还悬挂着制式不一,大小不同的刷子和毛笔,看模样显然是深刻领会了太后的玉旨。神女婆婆欣慰抚摸着冲天辫,吩咐道,“刷的时候记得要竖着往上刷,可千万别横着刷,这样容易令秀发劈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