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完颜小儿,你所知道的,依旧太少…!”带着嘴边淡淡的笑意,韩世忠这一拳,终究是生生轰印在了完颜烈的胸膛上。只听“嘭”地一声,完颜烈的那高大的身躯,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从自己的战马上笔直朝着身后倒飞开去。
“大帅!”顿时,数名金国将领,便是团团将完颜烈围了起来,同时严阵以待般地,紧盯着一击之后大口大口喘气不已的韩世忠,既不敢进,也不敢退。进,自己不是韩世忠的对手,去了也和送死无疑;退,则是不敢违抗战场军令,否则,也是一死。如此看来,保护好自己的大帅,是最为稳妥的决定了。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将倒地的完颜烈围了个水泄不通般,韩世忠在调息完后,也是不由心下苦笑了一番。毕竟,刚刚靠着自己年少时在少林修习的“金刚不坏体”才敢以肉身抗衡完颜烈那一枪之刺,此时的韩世忠,内心中,也是不由有了一丝丝的后怕。因为在被刺的瞬间,韩世忠便是觉察出,若不是那完颜烈率先心生怯意,为保自命而将注意力重心及体内气劲全部转为了防御自己那一拳上;哪怕是完颜烈将自身一半的劲道注入枪戟那一刺之中,恐怕此时,倒下去的,那就是自己了。
看着自己身间披挂的,已然被完颜烈一刺洞穿开的战甲,却被自己的“金刚不坏体”勉强挡下,只是赫然有着一道明显血痕的胸膛,韩世忠不由也是在心底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想不到,那完颜小儿手中的那柄长戟,居然会锋利至如此地步…!”心知肚明普通兵刃绝难伤害到自己那“金刚不坏体”的韩世忠,此刻,也是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显然,完颜烈手中的那柄弯月长戟,应该是一柄“神兵”无疑。因为只有“神兵”或是接近于“神兵”那般的兵刃,才有可能,在不注入内劲的情形下,伤到自己的“金刚不坏体”…!
“也是,能够和岳元帅的‘盘龙戟’抗衡,那完颜小儿的兵器,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才对…唉,是我疏忽了。”心中暗暗点了点头,韩世忠便是再次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岳飞及那临阵倒戈的“叛将”郑统领。只是不知为何,韩世忠却是隐隐觉得,这里面的隐情,似乎牵连甚广。
毕竟,那郑统领,在这北方前线,已是镇守了十年有余。若是一朝一夕之间的叛变叛乱,韩世忠还能够理解;而若要说一个人,带领手下的弟兄们,不仅和敌手战斗了百次有余,还在军中树立起了自己的那般威望却在最后看似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临阵倒戈,这,韩世忠不理解,也不相信。
“有点,古怪…”微微闭目,看着此时依旧是不动身形的岳元帅及那叛徒郑统领,片刻之后,韩世忠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心下暗叹一声,随后便是再次将目光看向了完颜烈那一边。
此刻的金国将帅阵营之中,已然是乱成了一团。
“大帅,大帅…!”
“大帅,快醒醒…!”颇为焦急般的话语声,立刻便是响彻了开来。闻声,不少的金国兵士,皆是面面相窥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而趁此时机,岳家军及那剩下的宋朝三军,却是喊杀声震天般的,士气大振,越战越勇,直杀的那金国兵士丢盔弃甲,有些溃不成军。
“飞弩兵,全员齐射!”
终于,一名心理素质极好的金国将领,此刻却是挺身而出般,声如响雷般冲着阵周那数千名飞弩兵如此下令道。闻声,那些训练有素的飞弩兵们,便是立刻放下了心中的惊惧,而是再次组成了箭阵,朝着自己阵线外围的宋朝军队不断地拉弓开弦。
“嗖嗖嗖”地,无数地箭矢,便似瀑雨般降临在了这战场之上。顿时,宋朝三军之中,除了那重甲兵之外,几乎所有的兵士,全部趴伏于地,连头也不敢抬。
“重甲兵居前,盾阵!”一声大喝,也是在此刻,从宋朝三军之中传出。定睛一看,那发号施令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岳飞之子,岳勇。
“虎父无犬子!”心中如此暗赞一声,韩世忠却是已然明白,估计,今夜一过,金国的这一次大军进犯,便是戛然而止。因为,那金国大帅完颜烈,其受伤,绝对不轻!
“唉…”环顾一番战场四周,韩世忠却是再次轻叹了一声。遍地的死尸,血流成河般的惨景,还有那不断响起的惨嚎声及一双双至死也不瞑目般的双眸,似乎都在怒诉着这杀场所带来的惨烈及可怖。
“战场,本来就该是如此的吗…”不知为何,韩世忠的心中,却是冒出了这样一个看似愚不可及般的想法。是啊,只要上了战场,便是你死我亡;只要上了战场,不是兄弟,便是敌人;只要上了战场,那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此乃大律,不可更改。
也就是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便是自金国将帅大营中响彻了开来。闻声,微微摇了摇头,韩世忠便是就地一坐,看着成千上万的金国兵士,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金国大后方不断溃退。与此相反的,却是宋朝这一边的三军将士们,齐声欢呼,声震如雷。
“终于是,又一次的结束了吗…”从地上寻了根草茎,含在嘴里,韩世忠看着已然退的连影子也看不见的金国兵士,顿时有些如释重负般的,躺到了下来。置于身后的岳飞岳元帅及那郑统领,恐怕便不是自己能够管得了的了。
“幽冥宫,究竟隐藏有多深…?”片刻之后,躺在地上,仰望夜空的韩世忠,却是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只是随后,一股不寒而栗之感,便是瞬间袭遍了韩世忠全身,似乎想到了什么般,韩世忠的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没。
“哼!”冷哼一声,缓缓起身,再次将目光转向身后,韩世忠却是看见了颇令人惊诧的一幕。
“咳,对,对不起,元帅…”满嘴的血沫,此刻正躺倒在岳飞怀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从背后狠狠偷袭了岳飞的叛将,郑统领。只是,看情形,恐怕那郑统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不怪你。因为,我没有资格去怪一个为了我大宋江山、黎民、社稷的安稳,一直驻守在北方最前沿达十年之久,身上满是伤痕的…大宋好男儿!”眼中,透露着坚定之色,岳飞的声音,却是铿锵至地般。
“咳,可是我…”闻言,浑身一震的郑统领,却是张开嘴,呼吸急促般的想要说什么,不想却是被岳飞的一个紧紧相拥给彻底地打断下去。
“还有,什么心愿吗…?兄弟!”
随着岳飞的这一句问话,及一句“兄弟”,包括那郑统领在内,几乎所有围拢而至的宋朝三军将士,皆是浑身一颤。
一句“兄弟”,包含了多少的意味在其间恐怕,只有那些上过战场,一个大锅吃饭,一个战壕作战,不是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密的战友间,才会泛起这般的感受。
一句“兄弟”,顿时响彻在了这天地之间,也响彻在了,众人的心底。
一句“兄弟”,换回的,是一个民族不畏强敌,前仆后继,保家卫国的坚定信念。
一句“兄弟”,是对这些战场之上,悍不畏死,奋勇向前的将士们,至高般的称谓。
一句“兄弟”,也是对那些倒在杀场之中,长眠不醒的英烈们,最好的祭奠及墓志铭。
因为,无论是生是死,他们到最后,都是…祖国的好男儿,我们的好兄弟!
安息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