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进皱眉道:“让人把他抬出来,传医生救治。”
那小吏赶紧出去了,张原也辞出,提着考篮向龙门走去,就见两个差役从巽堂考棚抬出一个少年儒童来,那少年儒童这时已不再抽搐,挣脱开站起身,用袖子一抹嘴边白沫,说道:“我还未誊真呢。”又朝考棚跑去。
一个书吏、两个差役目瞪口呆,眼见是垂死的人转眼又活蹦乱跳考试去了,难道没考完死不瞑目?
张原走过去说道:“想必是羊癫风,隔三岔五会发作,发作了就没事了。”
那书吏认得张原,拱手道:“张公子博学多闻,方才真吓了我一跳。”又道:“张公子要出考场还得等一会。”
前面交卷的几十个考生放头牌出去了,龙门重新关闭,放二牌要过半个时辰,张原在龙门边等了大约两刻时,军吏来开了门,他便出了考场,先就看到高大魁梧的黄须大汉穆敬岩,穆敬岩身边是衣裳破旧却容光焕发的穆真真,忽然有两个幼童跑了过来,叫着:“介子舅舅,介子舅舅。”却是履纯、履洁小兄弟二人。
履纯、履洁午后便跟着武陵和两个照看他们的那两个婢女来府学宫这边等介子舅舅出考场了,小孩子姓急,不停地问“介子舅舅怎么还不出来?”放头牌时鸣炮开门,几十个考生一拥而出,小兄弟二人看都没看清就一个劲叫“介子舅舅”,却没看到舅舅出来,好不失望,这第二次开龙门,终于看到介子舅舅出来了,大喜,跳跃相迎,小孩子的欢喜就是如此纯粹,完全不值得大喜的事也大喜——张原正低头弯腰与两个小外甥说话,却听身后有人问道:“介子师兄,科考顺利否?”
张原赶紧转过身去,就见王婴姿纶巾儒衫,手摇折扇,笑睁睁望着他。
“婴——王贤弟怎么来了?”张原惊问,左右一看,不远处停着一顶帷轿,轿边立着一个婢女。
王婴姿不答,急切地问:“师兄用了那篇制艺没有?”她已经从先前出场的考生那里得知考题了,那一刻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快活,却又担心张原不用她的那篇八股文。
张原含笑道:“这么急吗,难道要讨润笔费?”
王婴姿听张原这么一说,就知张原真的照抄了,眼睛顿时笑得更大,问:“那你怎么没有放头牌出来?”
张原道:“另一篇当然要殚精竭虑作得更好,不然岂不惭愧。”
王婴姿道:“师兄把那篇‘赵孟之所’背给我听听可好?”
张原道:“明曰我要去拜见老师禀明府试情况,到时再写出来给你看吧。”
却就在这时,张原听到姐姐张若曦的声音:“小原,你考得可好?”
张原回头一看,姐姐张若曦也是纶巾儒衫,简直和婴姿师妹一个样——张若曦未出阁之前就喜欢男装出游,父亲张瑞阳常年不在家,母亲吕氏好脾气,张若曦那时会带着弟弟张原去大善寺、去龙山城隍庙,嫁到青浦后收敛了许多,是贤妻良母,偶尔也会与陆韬一道出游,这次回到娘家,倒是足不出户,今曰是见履纯、履洁两个孩儿出去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也关心弟弟的科考,就穿了以前的儒衫,让伊亭陪着来府学宫,却看见弟弟张原与一个少年书生在说话,张若曦心细,本身又是女扮男装,当即发现这少年书生是女子,不免大为惊奇,她做闺女时虽然也男装外出,但除了跟着她的弟弟张原和周妈,她是从不与外人说话的,这女子是谁?
王婴姿也有些惊讶地望着张若曦,张原有点尴尬,当然不好为二人介绍引见,只是对张若曦道:“姐姐,府尊已看过我的制艺,让我以后称呼他为老师。”
张若曦喜道:“那就是通过府试了,好极,好极。”说话时上下打量王婴姿——王婴姿面色微红,朝张原拱手道:“师兄,那我先回去了。”又朝张若曦作了一揖,匆匆回到帷轿,上轿走了。
(未完待续)